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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白之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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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白之年

第五十二章

江渙翻遍了整條滄白路, 都沒見祝驚初的影子。

不苦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禍,夾著尾巴悶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,濕嗒嗒的鼻頭時不時這裏聞聞, 那裏嗅嗅,仿佛也在幫著找人。

他不敢想她經歷任何一點不好的事,報警立案也還不到時間,抱著一絲僥幸,他去了趟她家, 希望她已經安然無恙地回去了。

到單元樓下時,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看,見她家那扇窗戶透著暖黃的燈光, 心裏稍微安定了些。

但敲了半天門都沒人來開, 就在他以為只是陸蔓趕著出去忘了關燈時, 門把手上才傳來窸窣的響動。

很快, 門打開了一條縫,陸蔓的臉出現在縫隙間,看見他像是松了口氣:“是小江啊。”

江渙點了點頭, 問:“阿姨,她回來了嗎?”

“回了,回了。”陸蔓忙不疊應聲,扯出一個牽強的笑,“沒什麽事, 就是這孩子貪玩,路上耽擱了。”

她緊接著下逐客令:“時間不早了,你也早點兒回去休息吧。”

說完就要關上門, 門即將合上的前一刻,卻被江渙一手擋住了門框。

“小江, 你這是……”陸蔓擡起頭。

江渙看著她紅紅的眼眶,即便已經極力掩飾,還是能看出哭過的痕跡。

與此同時,耳邊捕捉到簌簌的水流聲。

他敏銳地望向屋內,說:“阿姨,我想看看她。”

哪怕是一眼,只要確定她沒事就好。

陸蔓卻一反常態擋在門口,堅持道:“太晚了,改天吧,小初在洗澡也不方便——”

可她話沒說完,屋內兀地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脆響,接著是祝驚初痛苦的低吼,夾雜著哭腔。

陸蔓回過頭,呆呆地怔在原地,還是江渙最先反應過來,也顧不上禮貌與否,強行擠進門,沖到了浴室門前。

門沒關,他猛地推開門,只見玻璃鏡子碎了一地,蓬蓬頭還開著,祝驚初卻連衣服都沒脫,蹲在地上死命地搓著手臂到鎖骨的已然泛紅的皮膚。

江渙太陽穴不禁突突直跳。

“是誰,”他冷不丁開口,問:“誰欺負你了。”

祝驚初聞聲,怔怔地轉過臉看向他,還沒開口,眼淚便混著水珠直往下掉。

陸蔓卻在此時一把推開他沖進去,關了花灑緊緊抱著祝驚初:“沒有,什麽都沒發生,就是遇到幾個混混……”

說到這兒,她終於說不下去,痛哭道:“那幾個畜生,我找到小初的時候,他們都快把她扒光了,他們還拍了照片啊,他們怎麽敢的,畜生!”

母女倆一個默然流淚,一個失聲嚎啕,畫面看起來割裂而混亂。

江渙的思緒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愈發清明,他斂眸,很快有了猜測,問:“是職高那個,對吧。”

這話明顯是對祝驚初說的,看似詢問,卻是肯定的口吻。

昏暗的巷子裏雜亂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,她一個激靈,不自覺用力環住膝蓋。

半晌,很輕很輕地點了下頭。

浴室暖黃的燈光下,江渙看著她額角那團血肉模糊的傷口,大抵是被熱氣所激,又開始往外沁血。

令他感到一陣刺目的疼。

薄唇幾度開合,最終,他只留下一句“知道了”,轉身便走。

臨出門前,還從廚房帶走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。

眼角餘光閃過刀刃的寒光,祝驚初一楞,當即明白他要幹嘛,慌忙起身就要去攔他:“江渙,別去,不準去!”

可少年大步流星,每一步都充滿無人能擋的戾氣,很快消失在樓道拐角。

陸蔓死死擋在她面前:“不要出去了!小初,聽媽媽的,好好睡一覺,忘記今晚發生的事,當媽求你,求你。”

祝驚初流著淚瘋狂搖頭,泣不成聲:“媽,江渙他會把自己搭進去的……”

//

那個晚上,江渙打了車,直奔周斯年所在的小區而去。

他到達時已近十一點的光景,保安見他渾身散發著不善的氣息,再一問不是業主,就沒敢輕易放他進去。

好在江渙向來記憶過人,上次陪祝驚初登記時,晃眼掃過她登記的樓棟與門牌號,就記到了現在。

“江渙是吧?你等著,我先問問這家戶主。”保安邊說邊拿起聽筒撥號,還提防著他裹在外套裏,卻仍若隱若現的刀柄。

那頭聽見是他,說了句“不見”,江渙索性直接從保安手裏拿過聽筒,言簡意賅道:“她出事了。”

周斯年一頓:“你把電話還給門衛。”

然後他得以順利上樓。

“你有事兒?”

周斯年打開門時還挺懵,過幾天就要走了,他正在收拾打包部分東西,沒想到江渙會這個點找上門。

江渙不答反問:“去年在醫院樓下,擋在你車前那個女的是誰。”他抿了抿唇,補充道,“長卷發,高跟鞋。”

周斯年挑眉:“譚嫣然,你找她幹嘛?”

江渙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:“打給她,問她在哪兒。”

周斯年皺了皺眉,雖說不知發生了什麽,卻還是鬼使神差地照做了:“不記得她號碼,我拿自個兒手機去。”

說完轉身回屋,從沙發上堆的雜物底下把手機刨了出來。

電話接通,他看江渙一眼,特意開了免提。

譚嫣然顯然有些受寵若驚:“斯年,這麽晚了找我幹嘛,是不是想我了?”

周斯年不接她的茬,只問:“在哪兒。”

譚嫣然報了個地址,是家KTV:“強子和阿傑也在,你——”

聽到地址,江渙轉身便走,對她後面的話絲毫不感興趣。

周斯年還沒來得及掛電話,就瞥見他衣角被風撩起時,那把晃眼的刀具。

“我操。”他低罵一聲,連忙回去,等他找到車鑰匙出門時,電梯早已在一樓停留了片刻。

//

譚嫣然自打知道周斯年要出國的事兒,就一臉愁雲慘淡,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倆人還能不能再見面。

可哪怕就是留在寧市的最後這段日子,他仍舊不待見她,也不願見其他人,對那個姓祝的卻完全不同。

她打心底討厭祝驚初,覺得沒有她,周斯年不會這樣對自己,新賬舊賬加一起,更是恨透了她,想敲打敲打她卻一直沒找到機會。

直到地震那次,她跟蹤周斯年到附中時,碰到了初中同學程玥。

兩人一拍即合,決定聯手。

上學期期末考那次,程玥提前知會了她,兩人本打算在女衛生間動手的,結果祝驚初運氣好,關鍵時刻被她朋友拽了出去。

……

寒假過去,譚嫣然的念頭本來淡了許多,偏偏又在周斯年樓下遇到了她。

所以她安排強子在街上攔她,再次失敗後,為了避開那只護主的傻狗,又故意引她去跨江大橋。

本以為又被攪黃了,沒想到強子突然打電話告訴她,逮著落單的祝驚初了。

走神間,強子突然將手機伸到她眼皮底下,在震耳欲聾的背景音裏,湊到她耳邊大聲問:“嫣然姐,這張等會兒要不要一塊兒發貼吧。”

那張照片裏,祝驚初被人反鎖著胳膊,只剩一點薄薄的布料掛在身前,臉也拍得相當清楚。

譚嫣然看都沒看一眼:“發唄。”

管那個姓祝的在附中成績多好又有多風光,她倒要看看,這些照片發出去,她還有沒有臉待下去。

沒成想,尾音剛落,包廂的門突然被人“砰”一聲撞開。

阿傑鬼哭狼嚎的歌聲戛然而止,譚嫣然和非主流下意識看過去,一時都有些楞住了——

江渙一張臉陰沈得快要滴出水,譚嫣然不知怎的想起公交站臺上挨的那一腳,完全沒有顧及她是女生的意思,結結實實的痛感,她比誰都清楚。

那個架勢,像是誰傷害那個姓祝的分毫,他就會跟對方拼命。

還沒反應過來,他忽然直直沖她而來,一把將她掀翻在地,然後揪著她衣領就把人往地上撞。

祝驚初在她那兒受的傷,他原封不動地還給她。

在場的另外兩個跟班見狀,對視一眼,上前企圖把人拉開,譚嫣然也借此機會猛烈掙紮起來,像一尾瀕死的魚想奮力跳脫幹涸的水坑。

拉扯間,非主流隨意揣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掉在了地上。

還沒熄滅的屏幕上,赫然是非主流剛才給譚嫣然展示的那張照片。

在看到照片的瞬間,江渙目眥欲裂,滿腔怒氣在體內橫沖直撞,幾乎要將他撕碎,下一秒,他猛地迸發出一股力道,將非主流和阿傑甩開的同時,緊攥的拳頭狠狠落下。

“啊!!”

譚嫣然尖叫一聲,條件反射地偏開頭,那一拳就擦著她的腮幫子,在耳邊砸出沈重的悶響。

她不覆之前的囂張和得意,滿臉驚恐,死死地護著頭。

但下一秒,江渙起身,像是放過了她一般,只是從她身上跨過去的時候,一腳踩在她胳膊上,痛得她直飆眼淚。

他彎腰撿起那部手機,擡眼看向非主流:“你的?”

非主流並不知道他誰,看他突然闖進來鬧這麽一出,本來就不爽,雖然剛被他出手的狠厲嚇到,卻仍是裝逼地挺直身板:“是又怎樣,你他媽——”

話剛出口,臉上就結實挨了一拳。

非主流被打得臉偏向一邊,正要反手,就見對方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把水果刀。

周斯年慢他一步趕到包廂時,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,一根斷掉的手指,以及捂著汩汩流血的刀口滿地打滾的強子。

而阿傑縮在墻角抱著腦袋瑟瑟發抖。

都說軟的怕硬的,硬的怕不要命的,他本身也打過不少架,卻是頭一回碰上江渙這樣實打實不要命的。

人一怕就露怯,起初他還上前幫強子,後來挨了幾下,一只手被江渙“哢噠”一聲折斷,霎時便痛得他哭爹喊娘,自顧不暇了。

生死關頭,強子也不是沒有反抗。

某個瞬間,他甚至搶過了刀,反手刺向江渙。

可那人就是瘋的,像是沒有痛覺般,生生捱下那一刀,神情更加冷冽,然後順勢反手攥住他的胳膊往前一扯,把刀奪回去,生生切掉了強子一根手指。

哪怕剛才奪刀那一瞬,刀尖離他的胸口只剩不到五厘米的距離,他也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。

整個包廂裏充滿強子殺豬般的叫聲。

然後,阿傑緊接著聽到他面無表情地問:“還有哪根手指碰她了。”

退縮在角落裏的他狠狠哆嗦了一下,為那人眼裏的陰鷙與狠厲。

要不是周斯年及時推開包廂的門,恐怕強子第二根手指也很快就保不住了。

……

“江渙,”看清包廂裏發生的一切,周斯年疾步過去,試圖分開他和強子:“你瘋了?!”

“年哥,這、這人就是瘋的,就為幾張破照片……”阿傑顫巍巍地擡手指著江渙。

“什麽照片?”周斯年皺眉。

等看到非主流手機相冊裏的東西,周斯年擡腳,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在非主流身上:“我.操.你媽,你們真該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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